*老王生日快乐!
*注有“*”号的翡翠城就是出自《绿野仙踪》不要怀疑XD
*老王生贺联文组,上一棒 @梧桐木 ,下一棒 @徐景熙V-佐希
*ooc预警
“我曾在茫茫黄沙之中见过那座「翡翠城」*,她的城墙巍峨千丈,翡翠铺地,琉璃作瓦,城中的人民热情洋溢,整座城里都弥漫着欢乐的节日气氛,但是后来,我再也没有寻找到她了,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在做梦,但她确确实实存在过。”
——《费尼迪日记》
喻文州合上手中破旧的羊皮纸笔记本,硬壳的外皮都被岁月磨损了边角,原本暗红的颜色变得暗淡沙哑,它静默地不说话,就像现在站在这座残破城墙门口的异乡旅人一样。
喻文州把笔记本收进背上的行囊里,拽下挂在腰间的银制水壶,凑在嘴边只轻轻抿上一口,润了润干裂的嘴唇,又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仍觉得喉咙干渴异常,然而水壶里已经仅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清水了。
夕阳的最后一线光芒在水壶精致的花纹中折射出一点流光,顺着弧线滑下,最终跳跃进地平线,碎了一地的金色砂砾。
当天边第一颗星子亮起的时候,他走进这座荒废了的城池。
城池保存的还算完好,尚且可以看出一些建筑物的形状,透过这些模模糊糊的零落影子,依稀能辨认出昔日的繁荣。
破碎坍塌的建筑也有,大块大块的石柱断裂横倒在黄沙上,被灰尘厚厚覆盖住,哪怕还有直立的,也只有不足人高的一截斜插在那里。
绕开几根倒地的石柱,柱身早被黄沙侵蚀和掩盖得看不出色泽甚至材质了,喻文州又绕过几块残垣断壁,稍微拨开拦路的野草,随意走进了一间房子里。
房子看起来是有些空旷寂寞,不过不如说这一整座城都十分孤独。
房梁上塌了一个角,洞开的房顶渐渐显示出星的影子,微弱且孤独的光芒。
喻文州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房子里该有的几乎一应俱全。
只是没有人。
最终他走回桌边,拿起一盏快被灰尘埋起来的风灯,修长白净的手指拂开外壳的灰尘,露出一小块玻璃。
他又蹭了蹭其他几面的玻璃,最后打开风灯顶上的盖子,用随身携带的打火石点燃起这一方小小的光明。
柔和的暖黄色光芒覆盖住喻文州周围一小圈的范围,他拎着这盏风灯走出房子。
他的脚步轻轻踩在黄沙上,偶尔泄露出一丝轻微的嘎吱声,在沙子没有掩盖的地方,也能看见石块铺就的地面,但绝大多数的路还是只有沙子。
不知走了有多久,喻文州抬头的时候才看见一轮月钩锋利又清冷地挂在了天一边,而他看见前方隐约一个模糊的泉水影子。
走进时,风吹过水波粼粼的声音荡漾,带着温柔潮湿的气息扑向他。
泉水周围被整齐的碧绿石块围起来,中间的泉眼咕嘟咕嘟作响,源源不断冒着水,泉水周围已经几乎没有建筑物了,清冷的月光毫无阻拦地笼罩住它,让整个泉水区域散发出幽幽的荧光。
喻文州眼里闪过奇迹的色彩,他上前走了两步,把风灯放在旁边的石块上,弯下腰鞠起一捧泉水,凉丝丝的质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一轮小小的月倒映在喻文州手上,手中月倒映进他的眼,而他的影子倒映进了高塔之上那个魔术师手边的水晶球里。
喻文州合拢的手掌放开,一捧水跌落进泉水里,摔碎了里面的月亮,片刻之后又在水波晃动中恢复出了一轮新月。
水晶球外的人皱起眉头,宽大的黑袍却遮住了他的一切情绪,他缓慢挪动了一下,像是暮气沉沉的老人被时间压迫得动弹不得。
他的动作艰难又滞涩,他就像一座年久失修的钟表,连一丝移动都会让他的骨骼发出生硬的抗议声。
他坐在这里实在是太久了。
“这是我所见过最为繁荣的城市!那里的人们喜欢在中央的广场欢歌曼舞,每年的七月上旬都是他们的狂欢节,他们会穿上各种色彩张扬的衣服,丝绸的、羽毛的,你会惊异于这样一个大漠城市到底是如何找来这样的材料!他们在脸上涂抹上厚重的油彩,同样是大块的颜色,而这样的妆容依旧掩盖不住他们欢乐的情绪。”
——《费尼迪日记》
白日的荒城温度渐渐升起来,闷热的空气压抑得一丝风都没有,尽管天空蓝且高远,但阳光也更加灼热耀眼。
天光亮起来后这里的一切都暴露在了阳光下,喻文州这才看清那些之前看不出材质的石柱石墙甚至地面竟都是碧绿的巨大石块。
他在荒城中摸索,一边沿着被黄沙掩埋的道路行走,一边记得晃进每一座看起来较完整的建筑里去探查。
这些房屋里的家具和日常用品都还完好,除了厚厚的灰尘能证明时间的流逝以外,其他的一切都像是房子的主人只是因为有事临时出去了一趟似的。
这座荒城很大,等日头偏移到头顶时,喻文州慢慢走到了一块空旷的广场上。
说是广场那也只能说曾经是,现在的这里快被沙子覆盖了一半,而黄沙之上又是破碎的石块石柱。
喻文州绕着石柱走,时不时蹲下身从黄沙之中捡拾起一片羽毛或是一块黄金的扣子。
它们被长久掩埋和遗忘在这里,孤独地失去了原本鲜艳的色泽。
一段又一段,喻文州弯下腰再次拂开厚厚的沙子,拿起了一幅面具。
面具本应该是白色象牙打底,上面有黄金镶边,还有镶嵌宝石的圆形孔位,面具上还插有各色羽毛。
而现在这副静静躺在喻文州手掌之中的面具,已经是泛黄的暗淡颜色,面具的脸颊和额头都碎裂了几块,黄金与宝石不知所踪,艳丽的羽毛也残破不堪。
喻文州怜惜地反复轻抚这副残破面具,把它放在了阳光下的石块上,让金色的阳光重新为它镀上一层颜色,借以抵抗岁月的侵蚀。
广场的另一边是一座高塔,材质与城中其他的建筑没有什么不同,只是这塔特别的高。
也特别的完整。
城中确实有尚且完整的建筑,但这座高塔的完整与那些还是不一样——他丝毫没有残破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是,似乎这座荒城里的所有建筑都被时光洗刷了几百遍,显示出了苍老颓废的模样,而这座高塔却依然屹立在最高处,任凭时间如何冲刷都岿然不动似的。
喻文州伸出手想要推开门,就在手指即将触摸到门板前一秒,从斜旁边突兀地出现一只手拦住了他。
喻文州吓了一跳,立刻转头看向手的方向。
“抱歉,这里禁止通行。”银铃般脆生生的声音。
旁边是一个矮个子小萝莉,圆圆的脸上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巴着,睫毛很长,双瞳是清澈的蓝色,金色的头发披在肩头,发尖微微有些卷曲。
她穿着红色的裙子,层层叠叠的感觉,而且裙子的材质看起来也十分昂贵。
“你好啊小姑娘。”喻文州愣了也只有一秒就立刻恢复往日温柔的笑容,半蹲在小萝莉面前和她平视,用轻柔的语气试图和她搭话。
小萝莉眨着眼睛看他,但是没有说话。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里还有其他人吗?”喻文州问。
“这里禁止通行。”小萝莉重复的还是刚刚的话。
喻文州没有再问,只静静盯着小萝莉看了一会儿,然后他看见了小萝莉脖子的项链下有个接口。
她只是个木偶人罢了。
喻文州叹气。
“「翡翠城」没有国王,不,应该说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国王,统治这里的,是一位伟大的魔术师大人,没有人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也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不是魔术师建了「翡翠城」,这里的历史似乎有个断层,也没有人关注和在意,更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魔术师究竟长什么样,但这里的人对他们的魔术师总带着一种谜一样的狂热追捧。”
——《费尼迪日记》
星子洒满夜空时,喻文州又回到高塔下。
小萝莉还尽职尽守地站在门口直勾勾地看着他,喻文州对她笑了笑,走到门的另一边靠着墙坐下。
空气十分安静,然后渐渐、渐渐地,响起微弱的歌声,先是听不真切的一点点,混在风里就像风的低喃,随后声音慢慢起来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歌声混合在一起,又融合成同一曲调同一支歌。
不同的人用不知名的语言唱着同一支歌,回响在这空旷寂寥的荒城里,歌声里渐渐混入了人们的说话声,小孩子的欢笑声,号角声,鼓点声……
喻文州闭上眼睛,下一刻就仿佛置身在那座曾经繁华的「翡翠城」,小孩子把脸涂得花里胡哨地从他身边跑过,喻文州回头看时,矮矮的身影已经混入人群看不见了;吹着号角的乐手摇摆着身子经过他,用号角对着他猛吹几声,然后乐颠颠地远去;跳舞的人群手拉着手,漂亮的姑娘穿着艳丽的舞裙围住他,想要拉他跳舞……
直到欢乐的歌声里融入了一声苍老沙哑的声音,同样是唱着赞歌,却与环境格格不入,周围的声音低下去了,只有那个沙哑的声音还在一遍遍唱诵着。
喻文州猛地睁开眼睛,眼前还是黑暗中的广场以及满空的星子,之前喧嚣的歌声和风一起浪潮般褪去,只有那沙哑的声音还在,低沉而缓慢。
孤独,而空寂。
小萝莉走到他面前,看着他。
虽然知道对方只是没有情绪和思想的木偶人,喻文州还是笑着看着她。
小萝莉拉起他的手,喻文州顺着她的力道站起来跟上她的脚步。
小萝莉带着他走到高塔的门前,推开了门,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咯吱一声,门背后是长长的螺旋状楼梯盘旋向上,通往阁楼。
“是让我上去的意思吗?”喻文州蹲下来笑着问她。
小萝莉点点头。
喻文州起身,伸手拍了拍小萝莉毛茸茸的脑袋,走进了高塔。
高塔内部很窄,墙面上却点着一排火把,足够让这个远道而来的人不至于看不清脚下的路。
喻文州顺着楼梯一直走,直到看见眼前又出现一道木门,楼梯到了尽头。
他推开木门,里面的空气竟十分干净,房间里没有点灯,只有不甚明亮的月光冰冷冷从窗口照进来,一切都只能看清一个影子。
嚓——
点火的声音,来自喻文州的正前方。
火光亮起的那一小片区域里,一个人坐在那里,佝偻着身躯,整个人都裹进黑袍中。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一声叹息,黑袍人沙哑着声音说。
“可我不仅来了,还站在了您的面前。”喻文州张了张双臂示意自己。
“……”黑袍人没有说话。
“您是……魔术师吗?”片刻,喻文州小心翼翼地问。
“不过是个被时间遗弃的人而已。”沉默很久,黑袍人才出声,说完这句话的他就仿佛丢了所有力气,抬起黑袍之下的手摆了摆,示意喻文州离开。
喻文州没有久留,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喻文州走后,王杰希才伸出黑袍下的手,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曲起来在座位的扶手上叩击两下,一枚散发着幽幽光芒的水晶球出现在桌子上,水晶球上的人就是刚走出高塔的喻文州。
王杰希的手指抚摸上水晶球里喻文州的脸,隐在黑袍下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在「翡翠城」住了一段时间,但我不应该停留在这里,虽然这里的人很好,但这终究不是我的归宿,我是漂泊的旅人,我还有我该去的地方。这里的人告诉我,「翡翠城」进来容易,离开却很难,唯一的方法只有搭乘高塔之后的热气球离开,这真是奇怪的风俗。”
——《费尼迪日记》
天色刚亮不久,喻文州绕过高塔来到后面的空地,然而他只看见了一片茫茫黄沙。
他往前走了好长一段,终于在某个沙丘上刨出了一个已经没气了的热气球。
热气球不大,最多容纳两三个人的样子,喻文州检查了一遍,所幸这个热气球起作用的零件还没有完全被黄沙侵蚀腐坏,只是气球上破了洞,整个气球已经干瘪成一滩破布了。
一整天,喻文州在城中与热气球之间来回跑,在天色擦黑的时候,他修好了这个热气球。
只差点上火,这个热气球就可以正常使用了。喻文州一边把热气球拴牢,一边这样想。
等他拴好热气球站起来,就看见小萝莉站在一边。
“怎么啦?”喻文州问她。
小萝莉走过来拉着他的袖子就往高塔走。
喻文州和昨天一样走进高塔阁楼的那个房间,黑袍人还是昨天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面前放着一枚水晶球,水晶球上的画面是他修了一下午的热气球。
“今夜快走吧。”黑袍人叹一口气说。
喻文州也看见了水晶球,“我还不打算离开。”
“明日沙暴会再次袭来,整个城市都将淹没在这次沙暴中……”王杰希冷静地说,语气里丝毫听不出他说的是一场灭世灾难。
“再次?”喻文州问。
“……”王杰希顿住,“嗯,再次。”
“你知道这座城为什么……成为了「幽灵城」吗?”王杰希缓缓开口,“六十年前,一场沙暴袭来,人们连夜离开了这里……”
“那您为什么留了下来?”喻文州抓住重点。
“我?”王杰希反问,“沙暴袭来的前夕,一群抢夺黄金的外乡人闯了进来,我得留下,无论是为了给我的城民垫后,还是阻止那些强盗,这是我的职责。”
“我不是最合格的统治者,但我也希望我的城民还能活下来,”王杰希叹口气,觉得很累很累,“强盗的入侵是我的失误,我……没有资格和我的城民一起离开。”
“您……”喻文州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杰希抬手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王杰希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辽阔的荒城和高远的星空,“我是与这座城共生的「魔术师」,这座城市出现之初我就在这儿了,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该到哪里去,我只知道,我要保护好这座城,保护好我的城民。”
“哪怕被时间抛弃?”
“哪怕被时间抛弃。”王杰希语气肯定。
那一刻,喻文州看见这个「魔术师」与他面前的星空融为一体,他有与那些星子一样的孤独寂寥,默默守护在这座大漠里的「翡翠城」上空。
千年万年。
“后来,我再也没有回到过那座「翡翠城」,我心里始终知道我对不起她。回到小镇上后,我对外大肆宣扬了她有多么美好,我没想到的是,人的贪欲总比你想像的还要深,他们去寻找「翡翠城」了,而我,只敢灰溜溜地逃跑,我想,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回去对她说一句道歉,但是我……”
——《费尼迪日记》
“您还记得费尼迪吗?”喻文州说。
“费尼迪……”王杰希陷入思索,不一会儿抬起头说,“我记得,他是第一个踏进这座城的异乡人。”
“他是我曾祖父,我想,他一直很愧疚……哪怕在他去世的时候,他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这座繁华的城市,”喻文州翻出了那本笔记本,“他认为是他的炫耀为这座城带来了灾难,他活着的时候却没敢回来。”
“他留下这本日记,在他的临终嘱托里,他希望有人能替他回来看看,回来……说句对不起。”
“可是有什么用呢。”王杰希略带嘲讽地说。
“这就是这座城的命运,没有费尼迪,也会有其他的人带来灾难,怀璧其罪而已。”王杰希说。
“怀璧其罪……”喻文州咀嚼了一下这个词,无奈地笑了一下。
“快离开吧。”王杰希说,他的动作已经几乎是要撵人了,而窗外目力所及的天尽头,一道黄沙铺天盖地地涌过来,空气凝固出了恐怖的压迫感。
“你不离开吗?”走到门口的喻文州回头定定看着他。
“我……”王杰希犹豫了一秒。
“你已经没有需要垫后的人了,”喻文州快速说着,“你也不再需要担心你的城民了。”
“……”
“你需要担心的只有我而已。”喻文州突然笑起来,笑得十分温柔好看。
王杰希愣住。
也是这一刻,喻文州冲上去拉住魔术师的手,拽着他就往房间外跑,隐藏住王杰希的黑袍滑落下来,露出他年轻清秀的脸,和一双透露出惊讶神情的眼睛。
喻文州看见他的眼睛了,就像刚到这座「翡翠城」第一晚看到的那片星空,清澈,深远,而孤独。
冲到楼下时,喻文州看见小萝莉还站在高塔门口,空出来的另一只手也顺手拉起她一起跑起来。
终于一行三人坐上了热气球,喻文州用打火石点燃燃料,轻盈的气体很快充斥了整个气球,热气球带着他们晃晃悠悠漂了起来。
热气球异常缓慢地一点点离开地面,随着气体越来越充盈,热气球越飞越快,很快到了半空,从上面俯视「翡翠城」,也只看得到模糊的一片了,远处的沙暴已经逼近城市边缘。
今日之后,世间再无「翡翠城」。
喻文州回头看着王杰希,王杰希眼睛死死看着那座城。
喻文州拍拍他的肩膀,“别看了。”
王杰希闭了闭眼,呼出一大口浊气。
千百年后,也许还会有后人能在史书的缝隙之间窥见这座城市的一丝浮光掠影,在时间的夹缝中嗅到她曾经的繁荣,但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去哪里?”王杰希问。
彼时热气球漂出了很远,天边的地平线跃出太阳的光芒。
他们已经跨过了茫茫大漠,「翡翠城」更是早已被甩在了时间之后。
“魔术师先生想去看海吗?”喻文州笑眯眯地问。
“海?”
“当它把整个星空倒映进它的胸怀时,是最美的时候了。”
“有多美?”王杰希嘴角带了一点点微笑。
“就像……你的眼睛一样。”喻文州盯着他的眼睛说,眼里全是温柔笑意。
END.